留在记忆深处的儿时生活,除了玩耍,就是美食了。
用美食来形容儿时记忆中的饭食,似乎有点美化了,但在那时,那些饭食的的确确就是美食,至少,我是这么认为的。
我的家乡处于“三市四县”(即扬州市、盐城市、淮安市,淮安区、阜宁县、宝应县、建湖县)的交界处,是著名的绿草荡,毗邻九龙口,鱼虾肥美、莲藕飘香,水产资源丰富。但是,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家家户户很少有机会吃到猪肉。每年过春节时,父母买回几斤猪肉,除了做一些肉圆,剩下的都腌制成咸肉,留作开春后招待客人。
那时,我常常盼望能有亲戚来家里,这样,我就可以吃到肉了。但亲戚们似乎也跟父母一样,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,很难抽出时间走亲戚。那些咸肉却失去了等待的“耐心”,气味变得越发不正常,母亲担心这些所剩不多的咸肉会坏掉,于是让我们享用。
青菜开花了,青菜叶也不像从前那样可口。有一个周末,恰巧姑姑从外地回来,母亲就将所有咸肉都拿出来,还买了一些豆腐、小鱼。我呢,就到沟渠里摸了些螺蛳,算是作了点贡献。咸肉有点走油了,怎么烧呢?母亲突发奇想,说煮咸肉菜饭吧。说干就干。于是,母亲摘了些比较嫩的青菜叶子,拔了一些葱,准备做饭。
母亲先把咸肉切成碎丁,将青菜洗净剁碎,然后淘好米。我的任务就是烧柴火。母亲先在锅里炒碎肉丁,喷香的味道让我直流口水。待肥肉被炒得焦黄油亮后,倒入切好的青菜,翻炒至七成熟,再倒入米,加水,开始煮饭。柴火烧得正旺,裹挟着肉味的袅袅炊烟慢慢升起,在乡村上空弥漫开来。十分钟后,母亲说,饭煮好了,等再过十几分钟,稍稍再烧几把火,烤一烤锅巴吧。
之后,母亲继续做菜,小葱拌豆腐、炒螺蛳、酱焖小鱼等菜肴相继出锅,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。当母亲将一碗碗咸肉菜饭端上桌的时候,姑姑很惊讶。吃了一口后,姑姑赞不绝口,菜饭经过猪油的洗礼,香气四溢、温润可口。加之其他美食相佐,一大锅咸肉菜饭很快被我们一扫而空,还有锅巴,更是香脆,令人回味无穷。
从那次后,我们家常常会在春天或是初夏煮咸肉菜饭,我们兄妹每次都会大饱口福,将肚皮撑得圆鼓鼓的才丢下筷子。
后来,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,家乡人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,人们收入高了,食材丰富了,可以说是想吃啥就吃啥。做咸肉菜饭也就没有了季节的限制,平时想吃就能吃上。成家后的我,或许始终难以忘怀儿时的咸肉菜饭,常常为家人做咸肉菜饭,妻子和女儿也赞不绝口,说咸肉菜饭真的很香。
再后来,我们家每年都要吃上几回咸肉菜饭,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咸肉菜饭的口感,而且制作方法也比较简单。记得在2022年春天,新冠疫情期间,人们外出买菜不太方便。我家对门邻居是社区的工作人员,常常为我们代买一些蔬菜。有一天中午,他在家休息,我将烧好的咸肉菜饭盛了一碗端给他,他边吃边夸赞,随口说了句顺口溜:“咸肉菜饭,不咸不淡,油滑爽口,胜过神仙。”他还说,等有时间,他也来跟我学做咸肉菜饭。
咸肉菜饭将传统的腌制技术和现代的烹饪方法完美结合起来,既有咸肉的醇厚滋味,也有青菜的清新口感,加之米饭被白色、青色、红褐色等颜色点缀着,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。
后来,在饭店里吃饭,当咸肉菜饭被端上桌时,我的记忆又一次回到从前,在咀嚼中品味生活的真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