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年前,当我刚从北门外搬到东郊时,这条路的一头连接着西南工业区,另一头则通向旷野。岁月如梭,时光荏苒,当夏夜的阵阵虫鸣声被星星点点的高楼方窗所替代,这里不再是“郊”,早已变成了老城的模样,被外围的新城包裹其中。
旧时,清江城外水网密布。今天看来极其细微、应被填平的沟渠,当时都作为自然水体静静地流淌着。南门小街,出清江南城的唯一一条路,到小街尽头,要跨过一道水沟。1951年10月,清江市城建部门在此修筑了解放桥。激情燃烧的岁月,城市的骨架逐渐拉开了,早已越过老城墙的界限向周边扩张。1958年,清江城的西南方向开始竖起一根又一根高大的红砖烟囱。在簸箕营与李家荒之间,工人们在一座座大型斜坡屋顶的厂房内纺起了纱布,这就是清江棉纺织厂。该厂南门口这条一直向东延伸到博古路、中与解放桥交会的新路,就是解放路。后来,解放路用了30多年时间缓慢向东延伸,直到北跨里运河、连接经开区的清隆桥于1994年建成后,才确定了解放路的止步之处。
那个年代,解放路是一道分水岭,路北是城,路南是乡。如今人们口中耳熟能详的“四季青”“南港”“蔬菜”“东风”等地名,都曾是城郊大队的名称。而各单位大院里的居民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,那是一个个无所不包的“小型社会”。淮海南路把解放路分为解放东路与解放西路,这个路口坐落着原来的邮电局、供电局和延安电影院,这也是人们通过大运河桥进入市区“南大门”后最先见到的繁华景象。进入新世纪后,以富春花园、浦东花园为代表的一批新型小区在解放东路旁拔地而起,江苏省淮阴中学、清浦中学的新校区也在此落户,人气渐旺。可解放西路反而由于受到原来的大型工厂的限制,加之规划重心东移而逐渐落寞起来。
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”,这就是解放路的历史。
至于我对解放路的初印象,要从一种咸菜说起。
雪里蕻,这种集咸、辣、鲜味于一体的小菜老少咸宜,是市民餐桌上的常客。城南体育场斜对面的人民路农贸市场,不少商户销售雪里蕻。每天太阳尚未升起时,一辆辆货车满载着雪里蕻而来,菜场靠近解放路一侧的路面上流淌着雪里蕻的菜汁。在夏日高温的烘烤下,这种汁液与其他生活污水混合,产生了扑鼻而来的臭气,一度成为这个路段的标志性气味。
在彻底搬到东郊前,曾有两个月时间,我寄住在解放新村公共厕所附近的一处民房里。但我每天还得到桥北的石塔湖小学读书。于是,即便有一些日子要坐在电动自行车后座,躲进母亲身披的红色塑料雨衣里,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景象,我却仍然可以根据气味准确判断出到了哪里,这种怪味连雨水都稀释不了。不过,当时我无法预见,此后这里会是见证我青春印迹的一条路。
解放东路66号,清浦中学,我在这里读初中。解放西路166号,第一中学,我在这里读高中。解放东路99号,江苏省淮阴中学,是我的高考考场。于是,解放路上的四所中学,除金英中学外,我都有缘相会过。在这六年里,我先是乘公交车穿梭于此,后来解放路又“解放”了我的双腿。作为一名骑行爱好者,我直到高二时才学会骑车,那源于某个晚自习放学后的心血来潮,我决心用街边的公共自行车学会这项大多数同学早已掌握的技能。一个月时间,我从踉踉跄跄变得游刃有余,并且逐渐开始享受起速度带来的快意。
2019年起,我到西安长居四年,发现当地也有解放路,甚至和家乡的解放路有着颇多的相似之处。西安的解放路最北端是火车站,我曾在此乘过几次绿皮火车,往返关中与江淮间。未曾想,大学毕业后,解放路又成了我工作的第一站。如今,我常在晚间沿着解放路漫步,感受城市变迁的同时,也认真感受着这条路的律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