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南 山
麦收时节，洪泽一乡间小道，两女性款款而来，肘夹长镰，笑意融融，露出收获的喜悦。擦肩而过的瞬间，镰轻盈如指，扣动心弦，让我想起鲜红的党旗上镰与锤的组合，想起镰之古老以及与镰走过的岁月。
少年的五月，杜鹃一旦开唱，母亲就念叨着，“黄麦谷歌”来了，快要收麦子了。六月，开镰声声，母亲为动员全家上阵，则曰：“黄金铺地，老少弯腰。”母亲简洁却掷地有声、振聋发聩的动员令，让谁都没了偷懒的理由。一向喜欢午觉的父亲也责无旁贷地放弃午休，振作精神，执镰走向田野。
六月是镰刀、汗水与幸福拧成的一股绳。我与三个妹妹自小惜家，随母奔走田野，学割麦子。初学执镰收割，不是伤了脚，就是划破手，有时一不小心将鞋尖划破，没伤着脚是万幸。母亲适时鼓励，慢慢来，不急，没三天外行。母亲边说边示范，先拉开八字步，摆好架式，右手的镰刀旋成弧度，将麦秸揽于刀下，再以左手抓住麦穗以下，最后提刀割麦子根部，“卡嚓”一声，一丛麦子顺从地倒下。示范完毕，孩子们照着练习，不用半日，虽割得慢，但基本掌握收割要领。
从清晨割到中午，吃饭算是午息。在我们收拾锅碗之际，母亲已将几把镰刀磨得锋快——吹发即断。下午，灼热的太阳喷射火星，炙烤着成百上千亩的麦地。骄阳下，熟透的麦子扎煞麦芒，擎着果实，恭候主人的收获。母亲总是在前，像领头的大雁，挥舞镰刀，冲锋陷阵。孩子们有的戴草帽，有的裹湿巾，“一”字排开，跟在母亲身后，攥紧镰柄，富有节律地舞动镰刀，“卡嚓”、“卡嚓”、“卡嚓”……一丛丛麦子应声倒下。腰酸了，立片刻，盼一丝风的光顾；口渴了，咕哩咕嘟，喝几口清凉的井水；流汗了，用毛巾擦一擦。太阳累了，镰刀钝了；日落月升，收镰而归。晚上沐浴，鼻孔黑的，上肢黑的，下肢黑的，擦一擦，淋一淋，墨一样。
执镰岁月，镰收割了辛劳，收割了希冀，收割了幸福和甜蜜。数年来，镰被束之高阁，今日异乡视之，似久别的故友，倍感亲切与怀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