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从母亲那里带回几只丝瓜瓤,用刀切成一截一截的,用来刷碗、洗澡。切开的瓤里,有不少黑色莹亮的丝瓜种子,我挑了几粒特别饱满的种子,埋在门前屋檐下。
那时候刚结婚,我和妻住在学校最后一排的平房里,那是一排红砖红瓦、十余间连在一起的房子,一间一间隔开,一对夫妇住一间,对面是一排更加矮小的平房,黑砖墙,石棉瓦顶子,也是一间一间隔开,每间约10平方米,作为各家的厨房和餐厅。如果哪家有老人来帮忙带孩子,可以放进一张小床,但是饭桌就放不下了。
两排房子之间,是路,每天上班、下班,无论是推着自行车,还是步行,都会从其他人家门口经过,哪家来了亲戚,哪家烧了好吃的,邻里们都一清二楚。前后两排房子里都没有卫生间,公共厕所在30米开外的路边。现在看来,当时的生活条件很艰苦,但在当时,能分到房子住,已经非常幸福了。
房子距离道路约1米,各家纷纷利用这点空地种植一些蔬菜。我除了种丝瓜,还栽了一些小葱。种下去没几天,嫩绿的小葱就从地里探出了头。
那些丝瓜种子也悄悄地发芽了,长出两只肉乎乎的“胖手”,一夜过后,两只“胖手”就托起了许多丝瓜秧子。春雨过后,丝瓜藤就开始向周边蔓延,一根根弯曲的触手随风四处攀爬。这时,必须及时插一根竹竿让它们攀附,即便没有竹竿,它们也能顺着墙壁一路攀援,向着高处、向着阳光不断挺进。我两排房子之间拉起了几道铁丝,丝瓜藤迅速爬满了铁丝,开出了一朵朵漂亮的黄色花朵,蜜蜂、野蜂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飞虫纷至沓来,嘤嘤嗡嗡地飞舞在这盛夏稠密的光影里。
先开花的一条藤蔓上都是“公花”,一点也不寂寞地开着,似乎很有耐心,消消停停地等着“母花”。第二条藤蔓上,花朵下面都是丝瓜纽子,应该就是“母花”了。第一天才看到丝瓜纽子,第二天丝瓜就长到手指粗了,如果这时候出差三两天,等回来时,丝瓜可能已经“老了”。当然,藤上是不会有老丝瓜的,你不在家,邻居会帮你摘了,也不用收在冰箱里等着还给你,因为一根根丝瓜会接二连三地成熟。
一架丝瓜满院香,这是芳邻们生活的高潮部分。夏天傍晚,各家都会把桌子、凳子搬到门前,在丝瓜架下吃晚饭。偶尔吹来一阵清风,满架丝瓜晃动。妻切了一大把自家的小葱,举手摘下的自家的丝瓜。我和了面粉,加入鸡蛋,把丝瓜碎和葱末一起搅拌均匀,再把平底锅烧热,倒入老岳母自己榨的菜籽油,将姜末、细葱爆香,浇入丝瓜面糊并摊平,只需要一分钟,就可以起锅了。
那几年的平房岁月里,我家葱油丝瓜饼的鲜香,让不少朋友、邻居回味无穷。是怀念那一架丝瓜,还是怀念那一排芳邻;是怀念丝瓜架上的火热青春,还是怀念那不分你我的邻里生活;是怀念自己种的丝瓜一天天岁月静好地成长,还是怀念种瓜得瓜、种豆得豆那样看得见的收获,我说不清了。